母亲离去随笔
记得刚懂事的时候,父亲从天津第二棉纺厂调到吉林热电厂,后来又从北京第二机械部调到西北核四零四基地。为了照顾我们四个兄弟姐妹,我妈辞去了天津北洋棉纺厂的工作。60年代初,全国人民笼罩在饥饿的阴影下,每月的口粮都维持不到月底。妈妈每天会三四点起床,在离家很远的食堂门口排队,买回一小锅没有粮票的搪瓷豆腐脑,或者一小锅豆浆,中午热好,给我们兄弟姐妹每人倒半碗,然后给我们每人掰半个窝窝头当午饭。那时,妈妈会离开房间,站在院子里的柳树下,默默地看着一棵树枝繁叶茂,摘一两片柳叶放在嘴里咀嚼。我们兄妹喝完碗底的果肉后,我妈会进屋把碗拿走,倒点开水把碗一个个涮干净,然后慢慢喝已经涮好的水。那时候我们兄妹都不懂事,嘻嘻哈哈。我妈妈喜欢喝笔筒里的水。我妈说:营养全在笔筒里的水里。从前有一个地主,非常吝啬,他的长工干着繁重的农活却吃不饱饭。每当长工吃饭的时候,楼主都是心疼的不得了。楼主觉得,如果让长工每天喝米汤,刷锅水,岂不是省了不少粮食?过了一段时间,楼主发现长工都是又红又壮的,楼主非常后悔。从此,地主每天喝米汤,喝白开水,长工只能吃干粮。听了妈妈的故事,我觉得米汤是多年来最有营养的食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妈妈的腿也一天天肿了起来。手指一按,就是一个深坑。坐下后,我几乎不能用手站起来。有一天半夜,我妈突然把我们叫醒,说她昏迷不醒,动不了,起不来。我们兄弟姐妹拖着妈妈一直拖到天亮,也拉不起来。他们只能在她身边大声嚎啕。我妈跟我姐说,她中午可能没法给我们做饭了,兜里还有几斤粮票和几块钱,中午可以带我们去食堂吃饭。我们的哭声惊动了邻居,当时屋里挤满了人。邻居郭大爷把我们兄弟姐妹叫到他家,安慰我们,告诉我们兄弟姐妹不要怕,说他有办法让我们妈妈康复。郭大爷退休前是天津有名的老中医。多亏了他每天为母亲针灸,她母亲才能够重新站起来。
十五岁,初中毕业就分配了工作。工厂在甘肃西部的戈壁滩上,离家很远。我走的前几天,我妈开始忙了,给我缝了一套换洗的衣服,里外填了三床新被子,还给我买了一个仿军用水壶和一个绿色的挎包。离家那天,我妈包了一个帆布包,里面装满了食物,用手帕包了30元30斤的粮票,放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扣好之后,她跟我说:“在车上小心点,别丢了,完了提前给家里写信。”出门的时候,妈妈提着行李,我提着装满水的水壶和帆布包,高高兴兴的跟着妈妈。我妈把我送上火车,透过车窗盯着我的脸,嘴里一直在说。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我透过车窗看到妈妈突然蹲在站台边上,手捂着脸。火车开走了,我的眼睛湿润了,妈妈的身影模糊了。
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探亲。我妈妈收到电报后非常高兴。她买了一大堆红薯、牛肉、苹果,早早地跑到车站出口迎接我。回到家,妈妈把煮好的红薯和牛肉端上桌,催我快点吃。她倒了一杯开水,边吃边用玉米面做蛋糕看着我说:“我不喜欢吃肉,太累了。”晚饭后,妈妈洗了一些苹果递给我。她切了些萝卜陪我吃,我就让我妈吃苹果。我妈笑着说:“我消化不好,萝卜帮我消化。”那时候我很无知。我一直觉得我妈说的是实话。直到我做了父亲,我才明白母亲的心情。吃在嘴里,甜在她心里!
1982的冬天很冷。上班时,我收到一封加急电报:请你母亲病重时尽快回来!电报上的几个字让我的心剧烈颤抖。我从家里拿了一份电报,匆匆赶回家。回家才知道,我妈好久没吃东西了,说肚子堵了,吃不下东西。看着母亲虚弱的身体和憔悴的面容,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回国后带着妈妈去了很多医院,都诊断不出是什么病。医院的医生建议Xi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是西北最好的医院。去那里看看,也许我能诊断出确切的病情。在火车上,妈妈靠在我身上。火车花了一整夜才到达Xi安。在别人的指引下,我和妈妈来到了Xi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我妈入院后,经过各种检查,最终确诊为“胰腺癌”。拿到那份沉甸甸的诊断证明后,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如何告诉她。我知道我妈一定是看到了我飘忽的眼神和我眼中的泪水,但她没有问,只是说:“在医院每天都要花很多钱。手术后我们回家吧。”
我妈手术后第七天,值班护士不小心把B型血浆当成了AB型血浆。一袋500CC血浆输到中间的时候,我妈满身都是蚕豆的肿疤。看到我妈的情况,我又心疼又生气。我想和医院领导谈谈这件事。我妈拽着我说:“小姑娘不是故意的。如果给她一个处分,她的人生不就毁了!”过了一会儿,妈妈说:“我想知道Xi安有没有香蕉。算了,肯定挺贵的。“我妈住院以来一直靠输血和氨基酸维持体能。听到她妈妈要吃饭,我很高兴,就对她说:“我们不要错过买香蕉的钱。我马上就买!“那时候,冬天在Xi安很难看到香蕉。去了很多水果店,最后在晚上买了两公斤香蕉。当我抱着香蕉匆匆赶回病房时,妈妈已经听不到我的哭声了。
30年来,由于家里经济拮据,母亲的骨灰一直静静地放在家里的衣柜里。每到母亲祭日,父亲总会拿出母亲的骨灰盒放在桌上,点上几香,再摆上几碟糕点水果。在我心里,妈妈一直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家。有一天,三哥给我打电话,说在兰州卧龙岗给母亲买了块墓地,问我能不能回去放她的骨灰。接到电话后,我很感激三哥,也很惭愧。作为家里的长子,我没有尽到作为儿子的责任。
在卧龙岗公墓,当我弯下膝盖,轻轻地把母亲的骨灰盒放进墓穴时,我突然意识到母亲已经走了,我没有想哭的感觉。我默默祈祷:祝我敬爱的母亲在天堂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