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多元化现象

对于1980 s,人们往往会想到。那是一个让知识分子无限兴奋,充满快感的时代。多少知识分子在那个时代获得了“翻身解放”的感觉,甚至一度成为时代的宠儿或英雄。处于聚光灯下,被所有人听到的局面,成了知识分子最美好的回忆。当我们回到历史的现场时,我们会发现历史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经历了80年代文化洗礼的作家查剑英,采访了12位知识分子,包括80年代引领潮流的阿诚、北岛、陈丹青、陈平原、崔健、甘阳、李拓、李显亭、林旭东、刘索拉、田壮壮、刘奋斗等,编著了一本书《80年代》(本书未收录刘奋斗访谈)。读着这些历史的文字,我们仿佛回到了历史的现场,品味着早已属于历史的缤纷与沧桑。

文革结束于1976,人们期待的新时代在1978年底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到来。这就像一个春风,一场闪电般的思想解放迅速传遍了中国大地。知识分子登上了这个时代的舞台,一些事件像幻灯片一样激情地在那个时代的幕布上放映——今日杂志、朦胧诗、明星画展、伤痕文学、先锋文学、探索电影、萨特的存在主义、尼采的“上帝已死”宣言、美学热潮、沙龙派对、第三届年度热潮等等——这些曾经在社会上引起巨大反响的历史事件,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符号甚至象征。正所谓“乱花渐吸人眼球”,这一切接踵而至,让知识分子始终处于狂喜状态,就像尼采对酒神精神的诠释。

北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无论如何,我真的很怀念80年代,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危机。每个国家都有值得骄傲的文化高潮,比如20世纪初俄罗斯的白银时代。80年代是20世纪中国的文化高潮,这个高潮可能要过很多年才会再次出现,所以恐怕我们这一代人是赶不上了。20世纪80年代的高潮始于“文化大革命”。地震开辟了一个新的源头。没有‘文革’,就没有八十年代。”没有十年文革,怎么会有80年代?

北岛的发言中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问题,就是这种文化的高潮是从“文革”开始的。没有文化十年的空白和压抑,也许不可能产生80年代的高舞与浪漫、诗意与博大,曾经西学东渐的甘阳在80年代编辑了《文化:中国与世界》系列,引起轰动,成为知识界标志性的文化事件。在此之前,西学往往被视为翻译出版的禁忌。没有什么比在空白上画一幅画更自由,也没有什么比在废墟上建一座楼更能展示你的成就。很难说“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先锋文学”都达到了很高的文学水平,但也很容易理解新时期文学因为近十年文学的沉寂而受到热烈追捧。事实上,80年代的文学已经成为人们解读历史、模糊理解历史的一种方式。它本身的审美功能更多的是在其次,对社会史的批判才是最关键的。当我们背诵“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告诉你吧,这个世界/我-不-相信!”(北岛)、“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顾城)、“中国,我丢了钥匙”(许)等诗歌,在经历过文革的一代人心中激起的那种知行认同是不可想象的,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诗歌形式其实留下了文革中语录式文化的痕迹。

如果80年代之前没有十年文化大革命严重压抑人们的精神,我们很难想象会有这样一个让整个知识界陷入狂欢的时代。学者王德威曾问:“没有晚清,哪来五四?”同样,当我们思考80年代的时候,我们也需要思考:如果没有文革,80年代还会产生吗?回归五四,反思80年代。

在几乎所有的反思性写作中,80年代往往被赋予与五四运动同样的历史意义。这两个在中国百年历史中具有相似特征的时代,成为所有知识分子经常并行怀念的特殊时间段。纵观20世纪的历史,五四和80年代有着非常相似的历史特征——都是风起云涌,都是以知识分子为英雄的时代,都是新启蒙时代的开始。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80年代出现在五四之后。那么,80年代从五四精神遗产中学到什么了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在接受查剑英采访时,学者陈平原强调了“返祖现象”的精神传承,他说:“要理解80年代的学术,我们应该将其与30年代的大学教育联系起来。这和一群老先生的言行有关。.....我说的老先生们,大部分都没有真正融入到五六十年代的学术思潮中。只有‘拨乱反正’之后,再回到1930年代,延续民国时期已经形成的学术传统,才是理所当然的。”八十年代,一方面有文革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他们充满激情,以豪迈的姿态走在时代前列;另一方面,文化元老们在五四文化中一度成为这个时代的掌舵者,他们以深厚而资深的文化威望为这个时代的走向把握着历史文化命脉。

80年代所追求和延续的精神使命和追求,也是五四时期所追求的精神理念。无论反对极左思潮,反对异化,倡导思想解放,弘扬人道主义,倡导民主、科学、自由,这些都是五四精神的主要内容。陈平原对此有着透彻的解释:“伴随着动荡的80年代,我们在思考、追随、反思和超越五四新文化。关键是跟随和反思。”因此,在众多学者的回顾和反思中,我们都能在80年代辉煌的历史事件中找到五四运动的痕迹。

80年代的文化思潮也表现为过分追求激情和宏大叙事,知识分子过多承担了历史救世主的角色,缺乏实践训练。批评家李拓对20世纪80年代的文化思想热潮作出了这样一个严厉的判断:“一个思想大活跃的时代,不一定是一个思想大丰收的时代——80年代不是一个思想大丰收的时代。”也许这恰恰是启蒙时代的特点,启蒙之后发生的事情不是知识分子所考虑的。

80年代留给我们的,一方面是我们怀念的理想、追求、拯救、承诺、激情、单纯、使命、信念,另一方面可能是模糊、贫穷、无能、幼稚、宏大、浪漫、膨胀。所以,当我们回首80年代的时候,会发现留下的精神遗产远没有想象中的丰富。然而,80年代终于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无情地赶进了90年代,一个与80年代完全不同的新时代,一个充满欲望和刺激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