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诗歌论——以《蛇》、《雨夜》和《十四行诗》为例

冯至写诗比较早。1917去北京读书,赶上五四新文化运动,受其影响开始写诗。20世纪20年代初,冯至加入林如济创办的浅草社,并以其优美婉约的风格和鲜明的诗风逐渐在诗坛独树一帜。这两本诗集《昨日之歌》和《北游及其他》收录了他在20世纪20年代创作的近百首新诗。他们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被鲁迅称为“中国最杰出的抒情诗人”。

20世纪20年代初,在文学革命的推动下,外国文学思潮涌入中国。许多觉醒的青年和文学作家选择用西方各种文学风格和创作手法来倾诉内心的苦闷和渴望,受不同文学思想和艺术方法影响的不同创作倾向的作家聚集在文学社团中。1922年,林如济发起成立浅草社,其骨干成员于1929年组成沈重社,引进外国文学。冯至在交往期间写了很多诗。

《蛇》是冯最远1926写的一首抒情诗,收录在诗集《昨日之歌》中。爱情是文学创作中的一个流行主题。很多诗人写情诗,冯至也写,但不跟风。1926的冯智当时还是个年轻人,生理和心理都渴望爱情,可是爱情哪里那么容易得到?军阀混战,社会矛盾激化,黑暗的现实与美好的理想形成尖锐的冲突,诗人的内心苦涩而闷闷。

诗中“蛇”取了一个独特的意象,“蛇”是一种冰冷恐怖的生物。“我的孤独是一条长蛇/沉默”。诗人把孤独比作蛇,想象力奇特。孤独像蛇一样纤细而沉默。开头的第一句话,释放了诗人内心的悲伤和孤独。

“万一你梦到了,不要害怕”是忠告,对象是“你”,也就是心爱的人,但细读之后,你会发现更多的是独白。

“它是我忠实的伴侣/我心中有一股温暖的乡愁/我怀念那茂密的草原/你头上那浓郁的黑丝。”诗人是与孤独相伴的,这里只有“乡愁”是谐音,“乡愁”就是“相思”。蛇更喜欢以草为故乡,这是它们的“乡愁”;“我”爱“你”,就像蛇对草的依恋。这是诗人的相思。

“它像月亮一样柔软/从你身边走过/它带走你的梦/像一朵深红色的花。”把月亮的影子比作一条蛇,生动地写出了蛇的轻盈灵动。蛇过如影随形,场景静谧而神秘。蛇有一个“你”的梦,这是诗人内心的渴望,但梦虽美,也是脆弱虚幻的,这是诗人的苦闷。把梦比作一朵“深红色的花”,这是天才的一笔。“绯红”是脸红,是梦见甜蜜爱情时留下的青春羞涩。

据诗人说,《蛇》这首诗是他看到一幅蛇嘴里衔着一朵红花的木刻后写的。诗中有许多浪漫的色彩,充满了蛇的自然特征。同时,他们将“蛇”视为孤独的象征,以“蛇”为媒介,向所爱的人发出内心的宣言。不得不说诗人的想象力很奇怪。诗人将内心的激情隐藏在蛇冰冷的沉默中。克制的情感,克制的语言,使诗的整体基调阴郁,但他并不绝望。诗人描绘了一种暗色调的美,灰色的美,孤独的美。

《雨夜》是《昨日之歌》中的另一首诗。与蛇的沉寂和安静相比,这个雨夜是热闹的。行人在林中迷了路,看见鬼“唱歌跳舞”,听见蟋蟀“鸣叫”、“风雨”和蝉鸣鸟鸣,把声音描述得十分丰富。但隐藏在热闹背后的是喧嚣、恐怖和怀疑。行人在树林中迷路,不仅仅是因为暴风雨,更是因为幽灵的歌舞;幸运的是,被闪电照亮的道路为行人找到了方向,蝉鸣鸟鸣唤醒了行人。诗歌中的“失落”有双重含义。这首诗《雨夜》中的“迷失”不仅仅是林中行人的迷失,更是诗人在社会生活中的自我迷失。这样,诗中的鬼、蟋蟀、蝉、鸟、风暴和闪电都具有象征意义。鬼是诱惑,蟋蟀是干扰,蝉、鸟、闪电是理智,是一种唤醒迷失者的力量。这首诗《雨夜》表现了诗人因失去生命而抑郁的心情。更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开始反思这种“失落”。“森林里有行人/迷路了吗?”在诗歌创作中,诗人开始寻找哲学意境,在表达内心感受的同时加入形而上的问题。这也是冯至诗歌走向哲学的一种趋势。

65438年至0930年,冯至赴德国学习文学、哲学和艺术史,期间受到德国诗人里尔克的影响。受存在主义的影响,这一时期的冯至开始创作带有明显哲学色彩的诗歌,并开始研究和尝试十四行诗。

十四行诗是西方的一种诗歌形式,有固定的韵律要求。1942年,冯至出版《十四行集》,一套二十七首,以意大利十四行诗写成,诗风大变,完成了从抒情诗到哲理诗的转变。

在冯至的十四行诗中,“生与死”是一大主题。诗人在他们的诗中歌唱生与死。冯至受德国古典哲学的影响,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一度在《蛇》中孤独,在《雨夜》中迷失。那些在反复自省和回味中提出的尖锐问题开始得到解决,诗人对生与死的理解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诗人逐渐意识到生与死是密不可分的。它们同样庄严,同样神圣,同样不可侵犯。

在第一首十四行诗中,诗人从两只交尾的昆虫身上看到了生命的终极。“我们赞美那些小昆虫/它们通过了一次交配/或者抵抗了一次危险/结束了它们精彩的一生/我们的一生都在煎熬/风一吹,彗星出现”。生与死没有直接的联系,生死交融中夹杂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无形存在,“交媾”或者说“抗危”,这就是爱。爱,从“自我”的爱到“自我”的爱,都是短暂的,爱的本质是从短暂的生命到永恒的飞跃。昆虫在交配或抵抗危险时可能已经死亡,但它们的死亡孕育了新的生命,死亡是为了延续新的生命,牺牲自己是为了保护同类。这是伟大的,这种死亡是超越一切的。存在的极限是死亡,所以爱的存在赋予了死亡新的生命。生死之间,生命的奇迹出现了。它们像彗星一样短暂而美丽,像强风一样强大。诗人赞美那些小昆虫,也赞美生命的奇迹。

在第二首十四行诗中,诗人对生与死给出了明确的态度。

诗里说:“这个时代给我们安排好了”。诗人写十四行诗的时候是1942。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中国到处都是枪。此时,一些大学呈现出相对安静的环境,成为独特的精神家园。此时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作为大后方的最高学府,聚集了一大批诗人,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成型的,也有未成型的。在英雄的聚集下,他们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潜水”——经历战争的流亡,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在现实和自然面前沉思,将中国正在经历的灾难和痛苦融入他们的内心,形成了战争年代对民族和人类命运的拷问。冯至的这首诗是对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所产生的生命本质的思考。

“能从我们身上脱落的东西/我们都把它化为尘土/我们把我们安排在这个时代/像秋天的树,一棵接一棵”,在诗人看来,从我们身上脱落的东西,并不都是“废物”,“化为尘土”并不是说扔掉,而是“化为春泥护花”。饱受战乱之苦的诗人发现,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把个人的死亡变成民族的养料,用有限的生命延续民族的命运,牺牲“自我”来成就“自我”,这是诗人的选择。就像诗人在第一首诗中赞美的昆虫,“它们度过了一次交尾和/或抵抗了一次危险”,从而成就了生命的奇迹。

“把来不及开放的叶子和一些花送给秋风,让树开放/延伸到严冬;我们安排我们/在大自然中,像蝉蛾/把所有的壳都扔进泥里。”万物自然生长,秋天是收获,冬天是死亡,诗人摘下生命中的“叶”和“花”,送给秋风。诗人的一生已被决定奉献给抗日战争、祖国和人民。至于个人生死,诗人看透了,决定把身体伸入严冬,把身体抛在身后埋葬,让他化为尘土,把生命带在身边,忍耐,顺应自然发展,才是对生死最大的尊重。

给自己安排“未来的死亡”是对死亡必然到来的理性认知,但在诗人的生死观中,死亡不是简单的消失,“未来的死亡”并不意味着彻底的死亡。正如“歌唱从音乐中脱落,离开音乐的躯体/化作无声的青山”,“歌唱”是有限的,“音乐”是无限的。当《死亡》这首歌从音乐中脱落,音乐就成了永恒的青山。诗人通过对死亡的理解来感受生命的意义。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忘记了死亡,有限而无常的生命只有在他们为价值而奋斗的时候才能永恒。

十四行诗多以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为意象,融入了西方存在主义哲学和中国哲学中“顺其自然”的思想。它是冯至诗歌体系中最关键、最有价值的成果,是中国现代诗歌中表现生命主题最集中、最深刻的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