铊杀死了朱令。

如果意识能有片刻清醒,朱令或许还是会选择那一幕作为今生记忆的最终归宿:金色的聚光灯下,一首悲壮的《广陵散》呜咽着从指缝间滑落,她穿着白色长裙坐在古琴旁,寂静的空间是她自己的世界。

之后11年的经历,在她脑海里是一片空白。100%残疾,全瘫,近盲,大脑迟钝,100斤体重,基本语言能力丧失,这是她的真实状况。

她是中国第一个利用网络寻求全球拯救的患者,一场离奇的铊中毒,清华美少女朱令在11年前被硬生生的拖向深渊。

是否有人一开始就“故意投毒”,警方至今没有明确说法。然而,关于这一点的争论从未停止过,并且发展成了网络上的热议。其中,朱令宿舍的一名女生一直被朱令的父母视为“最大嫌疑人”。多年来一直为朱令募捐的国内外校友会也在呼吁社会再次关注这个不幸的女孩。

半个月前,网上流传的一段文字,被认为是“最大嫌疑人”,终于打破了11年的沉默,首次公开为自己辩护。在过去的11年里,吴承志夫妇不仅在寻找让朱令康复的治愈方法,也在努力探寻真相——“这么大剂量的稀有金属铊是怎么进入我女儿体内的?一切都不可思议。”

在吴承志夫妇试图找出幕后黑手的过程中,有一个人始终在他们的怀疑范围之内。她叫苏慧(化名),是和朱令一个寝室的女生。“因为清华大学的学校告诉我们,苏慧一直在和一位老师做一个项目。她是清华唯一能接触到铊的学生。”据吴承志介绍,朱令发病后,协和医院一度怀疑她患了中毒性疾病。

虽然她是一名化学系学生,但仔细回忆后,朱令明确否认她曾接触过重金属。“再说了,铊作为仅次于氰化物的剧毒物质,不是谁都能接触到的,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就是有人故意投毒!”

一位曾经在清华大学化学系工作过的老师也向记者证实,学校对药柜的管理非常严格。“钥匙在两个人手里,必须两个人同时在场才能打开。”

“而且化验结果证明朱令两次被铊毒死。第二次中毒时间是她第一次中毒恢复后返校的时候,也就是2月20日到3月3日之间,1995。在此期间,由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朱令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宿舍的床上,这说明她不太可能在宿舍外第二次铊中毒,而且中毒地点明显在宿舍内。”

吴承志说,4月28日朱令“铊中毒”检测结果出来后,1995他们通过学校向清华派出所报案,但几天后朱令的宿舍发生了一起离奇的盗窃案。

“据当时勘查现场的民警后来告诉我们,钱撒了一地,其他同学的东西都没丢。唯一丢失的东西是朱令用过的一些化妆品。”“朱令用过的不锈钢杯子也被扔在床下。我们怀疑凶手在消除投毒的证据。"

"我后来回忆起朱令在发病前曾和我谈起过苏慧。"朱明欣说,据她所知,朱令和苏慧在宿舍里关系很好。“可是有一天她心情沉重地问我,为什么好朋友有时候会心情不好?”“还有一次,朱令生气地跟我说,学校乐队开始上课了,苏慧跑去跟老师说,朱令的音乐水平已经很高了,不用再学了,老师就把朱令安排在后面的位置。”

4月2日,1997,警方将苏慧带走问话,但在8月,1998,警方宣布苏慧被解雇,因为没有证据表明她与朱令中毒有关。

尽管如此,11年来,苏慧是投毒者的说法一直在流传。面对外界的传言,作为当事人,苏慧从未公开为自己辩护。然而,65438+2005年2月20日,网上出现了一份有她名字的声明。这一说法解释了苏慧为何一直保持沉默,也解释了外界关注的焦点——苏慧是清华唯一接触到铊的学生。

“许多人一直在尽力帮助朱令,同时,他们愤怒地要求逮捕和惩罚凶手。关于我的传闻很多,但我多年来一直保持沉默。因为我相信老实人是自以为是的...但是最近网上关于我的传言愈演愈烈,身边的朋友熟人都在问我...所以我要对我看到的传言做一些必要的声明。”

“我是无辜的。我也是朱令案的受害者。”根据声明,苏慧于4月2日接受了警方的询问,电话:1997。询问后八个小时,警察通知苏慧的家人带走她,再也没有找过她。8月,1998,警方宣布苏慧被解雇,因为没有证据表明她与朱令中毒有关。

“我在4月2日接受询问时从警察那里了解到的第一件事是,我是唯一一个能接触到铊的学生,实验室的管理非常严格。但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声明说,苏慧每次帮老师做实验用的铊溶液都是别人配制好放在桌子上的。“最重要的是学校对有毒试剂管理不严格。铊溶液和其他有毒试剂放在桌子上几年,实验室有时不锁门。很多学生课后在实验室帮老师做实验,实验室也对外国学生开放。”声明称,为了求证,苏慧的哥哥于1997年4月白天上班时间进入化学系实验楼,先后去了几个实验室,并从其中一个实验室拿了一大瓶标有骨架的有毒试剂,带出实验楼,然后送回原处并拍摄了全过程,但每次都没有人过问。

11年后的今天,朱令铊中毒的真正原因仍然扑朔迷离。可能有“幕后真凶”,也可能没有。但现实是,朱令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她的家庭因为巨额的医疗费用而陷入困境。“我们不能永远和她在一起。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她。她躺在床上该怎么办?”朱明鑫声音哽咽。如果不是铊,朱令的生活会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玫瑰色:也许她正在国外留学,也许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或者是贤妻良母。

但就在1994 65438+2月11的那个晚上,朱令生命中所有的精彩随着她在京华音乐厅舞台上的完美谢幕而戛然而止。“扶住她的腰,别让她沉下去。”吴承志大声吩咐妻子朱明欣,弯腰费力地从轮椅上支起女儿朱令的双臂,一点一点地把她搬到简易康复机上,站在客厅里进行训练。

在朱令站稳的那一刻,吴承志用康复机上的带子把她的腰扎得紧紧的。这时,她的女儿发出了所有低沉的哭声。”她感到痛苦。她住院的时候肚子里有刀,每次去康复机都会碰到伤口。”“但即便如此,她也要训练,否则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

吴承志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白发渗出的汗水。“这种训练应该一天进行四次。再过几年,我们两个就没有力气抬她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朱令站在康复机器上,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嘴角弯弯的口水打湿了她的裙子。被绷带固定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她的头摇摇晃晃的,直不起来,一直向左倾斜。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当她听到声音时,她艰难地环顾四周,但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因为11年的卧床,她的身材已经完全变形,像个怀孕的中年妇女。

母亲朱明欣在给朱令留学生的回信中,这样描述女儿的情况:大脑开始萎缩,智力下降到幼儿水平;体重达到了100 kg,腰部肌肉可以支撑背部,但没有椅背也能独立坐着,但平衡控制功能较差,稍有偏离重心就会下降;我视力很差,只能分辨不到一米远的手指数。

“现在情况更糟了。她已经被确诊为糖尿病,肺部有一个球大小的囊肿,生活不能自理。”“铊毒已经开始慢慢侵蚀她的全身器官,走到哪里都会被破坏。”朱令班长张莉这样回忆朱令:“她的优秀是由表及里的全方位的。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人。

天生丽质的她,眼睛明亮,脸蛋白皙,身材高挑,举止优雅,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辅导员甚至建议她参加礼仪大赛。"

“而让我真正感受到来自她的优秀压力,是在有机实验课上。每次她都来得最晚,走得最早。匆匆扫了一眼实验步骤后,她一气呵成地开始操作。它的动作熟练而迅速。我试图赶上她的速度,但总是徒劳无功。即使有时我在速度上很接近,但在质量上有很大的差异。我感觉她周围有很大的压力。我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专业。”

朱令的同学童玉凤在2004年6月165438+10月10的一篇文章中回忆了他和朱令的第一次见面。“朱令出道的时候,带了一把黑色的古琴。因为古琴的难度,很少有人会弹...朱令的手修长而灵活,手指在琴弦上滑动自如而准确,令人惊叹。乐队的指导老师惊讶得合不拢嘴。后来听说朱令不仅会弹古琴,钢琴也弹得很好,学习也很好。他还是一名优秀的游泳运动员,并在校级比赛中获得了一席之地。我对朱令的钦佩油然而生,甚至还有一丝微妙的敬畏。”

然而现在,所有的描述似乎都在说另一个人。在记者面前,朱令是一位瘫痪在床的中年妇女,五官扭曲,神情痴呆。1994 11当晚,随着她在北京音乐厅舞台上的完美谢幕,朱令人生的所有精彩瞬间戛然而止。当时她以清华大学民乐队成员的身份表演,表演了一段古琴独奏,但第二天,她体内开始爆发铊中毒。

“我在台下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在强忍弹古琴时的疼痛。”朱明欣说,她几乎是含着眼泪看完了朱令的表演。

朱令的父亲吴承志是上海人。65438-0959考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地球物理系。退休前是国家地震局高级工程师。他有两个女儿。夫妻俩本来可能比其他家长幸福,因为他们分别以1987和1992考上了北大和清华,却承受了其他家长难以想象的艰辛。大女儿吴进在考上大学后第二年的一个周末和同学一起春游时失踪,三天后尸体在一处悬崖下被发现。

大女儿意外离世后,朱明欣祈祷厄运到此为止,却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事实上,在表演之前,朱令的身体一直不正常。她什么都吃不下,还大叫肚子疼。”朱明欣对此并没有太在意:“我们估计她可能是忙着准备演出,紧张过度导致肠胃不适。”直到4个月后,朱令被正式确诊为“铊中毒”,他们才意识到“肚子疼”是这种中毒的典型表现。

演出后的第二天,朱令因为剧烈的腹痛不得不回家。朱明欣赶紧带她去同仁医院。“我在北京同仁医院治疗了近一个月,病因一直没诊断出来。头发全部掉光后,病情好转,出院了。2月20日返校,才过了一个星期,她又发病了,脚疼得不行,手也麻了,头发又掉了。”

3月9日,1995,朱令到北京协和医院神经内科专家门诊就医。神经内科主任李顺伟教授接诊后,初步诊断为“高度怀疑铊中毒”,请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劳动与职业病研究所张守林医生会诊。张提出,可能是铊中毒,也可能是砷中毒,但由于条件所限,一直未能做相关检验。

因为没有办法诊断,朱令的病情越来越严重。3月26日,1995,朱令住进ICU,靠呼吸机生活。1995年3月28日,朱令陷入了两个多月的深度昏迷。“她几乎全裸地躺在ICU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

我的第一反应是开始走路,但我的腿已经不行了。" 11年后,贝志诚语气沉重地向记者回忆当时的情景。这是高中毕业后,贝志诚第一次见到朱令。当时他是北大力学系的大三学生。贝志诚决心为朱令做点什么。

“既然国内没有办法确诊,我就向全世界求助。”贝志诚想到了当时正在北大做实验的互联网,他决定用它向海外发送求助邮件。

“这是中国北京大学。一个年轻女孩生命垂危,医生无法确定她的病因。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贝志诚在邮件的开头写道,他详细描述了朱令的症状。1995 4月10日,贝志诚发出了第一封邮件。

“三个小时后,我收到了第一封回信,接着是第二封回信。作家明确指出朱令是典型的铊中毒症状,解药是普鲁士蓝。”贝志诚说,他总是收到3000条左右的回复。"其中,60%的人认为是铊中毒."

贝志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邮件发给了朱令的主治医生和朱令的家人。“然而,医生们根本不看这些材料,说我在给他们的治疗施加压力。”

吴承志将朱令的脑积水、血液、尿液、指甲和头发带到北京市职业病防治院进行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专家明确告诉他,朱令的铊含量超标1000多倍,足以致人死亡,必须马上服用普鲁士蓝解毒。

"我们疯狂地寻找普鲁士蓝。"在协和医院的配合下,吴承志终于在中日友好医院的仓库里找到了仅存的二十针普鲁士蓝化学药品,后来又在北京劳动卫生中心找到了十盒普鲁士蓝。“你知道吗?才三毛钱一张!然而,在朱令发病50天后,我们意识到它可以挽救朱令的生命。”

一个月后,朱令体内的铊含量降至零,中毒症状消失。“但由于延误了治疗时间,毒药已经侵入了她的脑神经、视觉神经和四肢神经,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2000年6月26日,165438+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协和医院赔偿朱令医疗损失65438+万元,理由是“协和医院不作为导致朱令病情延误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