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大选一个罕见的结果:一个没完全赢，一个没完全输。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德国大选扑朔迷离，难以预料，因为执政16年的默克尔不寻求连任。这种情况在德国政坛非常罕见，被称为“可预测”。
在默克尔之后，她的联盟党在拉舍特推出了总理办公室。虽然默克尔本人在大选前多次站在拉谢的讲台上，但可惜的是，拉谢最终未能扛起大旗，联盟党以1.6%的差距(初步计票)败给了前执政伙伴社民党。
继社民党和联盟党之后，绿党获得14.8%的选票。此外，自民党、德国选择党和左翼党分别获得11.5%、10.3%和4.9%的选票(以上均为初步计票结果)。
2021德国联邦议会选举初步计票结果
由于社民党和联盟党几乎打成平手，未来谁能成功组阁仍充满悬念。德国大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下一次组阁谈判有哪些选项？后默克尔时代的德国政治，尤其是对华政策会出现哪些不确定性？
围绕上述问题，采访了上海外国语大学研究员蒋丰、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欧洲研究所所长崔洪建、同济大学德国研究中心研究员朱等。
崔洪建说:“从社民党候选人舒尔茨把自己打扮成默克尔的接班人这件事可以看出，默克尔在德国政坛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未来无论谁成为德国的新领导人，都可能在一定时期内生活在默克尔的影响下。无论是个人能力、个人声誉还是政策框架，大家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把他和默克尔相提并论，这可能是她继任者的痛苦。”
朱认为，舒尔茨对默克尔的经典钻石姿态打出了“默克尔继承人”这张牌，完美迎合了德国选民“表面求变，骨子里不改”的心理。
在组阁方面，上述两位学者认为，社民党和联盟党回到“大联盟”是非常勉强的。很有可能由社民党或联盟党牵头，三党共同组阁。但蒋丰指出，“大联盟”是完全可能的，因为德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三个议会党团支持一个政府的复杂局面。
Laschet(左)和Scholz(右)在了解初步计票结果后。
你为什么选择这个？
在本次德国大选中，来自47个政党的6211名候选人将角逐联邦议院至少598个席位。初步计票显示了在上次大选中最终进入联邦议院的六个政党的选票:
社民党(SPD)，25.7%的选票，代表红色，政治立场偏左。总理候选人舒尔茨现任副总理兼财政部长，曾任汉堡市长。
联盟党，得票率24.1%，代表黑人，政治立场是对的。联盟党由CDU和基社盟组成，基社盟是一个只在巴伐利亚州活动的姐妹党。总理候选人拉谢是CDU的主席，也是德国人口最多的州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的州长。
Die Grünen，14.8%的选票，代表绿色，政治立场偏左。总理候选人是党主席之一安娜·莱娜·柏柏尔。
自民党(FDP)，得票率11.5%，代表黄色，政治立场中间偏右。
德国选择党(AfD)获得10.3%的选票，代表蓝色和极右政治立场。
获得4.9%选票的迪·克林代表红色，政治立场极左。
初步计票结果
对于这一选举结果，蒋丰、崔洪建、朱均表示在意料之中。
“现在两党差距太小，即使初步计票结果和最终结果差距不太大，也可能更重要，”崔洪建说。一般情况下，两个结果都是小数点后面的差距，但是现在两党选情这么紧，真的不好说。就像体育比赛，开始计分了。
朱说:“就朔尔茨和拉谢而言，朔尔茨强，拉谢弱，但就党派而言，社民党的执政支持度不如联盟党。历史上社民党执政时间不长，更多时间是在联盟党执政。所以站在党派的角度，肯定是联盟党略占优势。如果这两方面平衡了，就会有这样的结果。”
蒋丰表示，德国大选结果反映了传统大党的虚弱，传统大党交替主导德国政治和政治生活的传统成为历史。即使两大党联合起来，也已经到了历史上最弱的时刻，甚至到了无法再组建政府的地步。这种情况在德国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变化。
蒋丰认为，现在的德国“政治版图扁平，政治色彩光谱丰富，政治力量分散。”
对于德国目前政治碎片化的原因，朱分析说，整个社会的变化导致资本主义世界的根本矛盾不再是简单的劳资矛盾，矛盾开始变得更加多样化。过去联盟党、社民党、自民党都是从劳资关系的角度在政治光谱上寻找自己的位置。后来，随着反全球化的德国选择党和关注环境问题的绿党崛起，他们在传统政党中分得一杯羹，这是政党“碎片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以现在的政治光谱变成了多维光谱。不像以前只有一个轴，现在有很多轴。
崔洪建表示，这与国家发展阶段有关。在德国统一之前，有强大的外部压力，所以它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完成德国的统一。方向明确了，这个所谓的政治斗争，党派利益，就必须让位于这个压倒一切的目标。
“但是德国发展到一定阶段，比如财富积累，经济发展，有些问题就会上升到政治层面，比如分配。这一次，他们政党之间对内部事务的一些讨论主要集中在分配问题上，如养老金问题、最低工资等等。这时，各个阶层对利益的需求就会增加，这反映在政治生态的变化上。第二，德国长期以来的中间政治联盟，一定程度上给了一些小党派空间。比如像绿党、选择党的崛起，基本都是从反对某个领域的政策开始的。”
蒋丰预测，德国的国际外交与默克尔时期相比会“停滞不前”，与中国的关系整体上应该不会有根本性的改变。但会受到这种不同政治力量的制约，会有一些局部或短期的干扰，但大方向不会改变。
Scholz PK Laschet，为什么能赢？
今年4月底，以环保为主的绿党支持率飙升至30%，但很快，假简历、总理候选人柏柏尔抄袭等一系列丑闻破灭了绿党的政治梦想，绿党的支持率迅速跌破20%。
联盟党候选人拉谢因在新冠肺炎疫情和今年夏天洪灾中的表现受到批评。他在陪同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视察洪灾区时，不合时宜的笑声遭到了外界的强烈批评，令他的声誉大打折扣。
视察灾区时的欢声笑语成为联盟党选举的分水岭，民调数据从此一蹶不振，直到8月底被社民党反超。
德国总统施泰因迈尔视察灾区时，拉谢被拍到与同事开玩笑。来源:德国媒体
很有意思的是，社民党总理候选人舒尔茨大方打出“默克尔接班人”这张牌，甚至以默克尔经典的钻石手势登上杂志封面。法新社称，尽管被认为“无聊”，但朔尔茨的人气一直遥遥领先于拉谢。
舒尔茨在竞选期间模仿默克尔，摆出默克尔经典的“钻石手势”
朱分析说:“我们把鲁舍特大笑着等不恰当的举动放在一边。其实这个人也不是很有统治力。作为联盟党推举的总理候选人，他自然处于两难境地，因为默克尔没有当选，她退休了。”
“人们现在对联盟党不满意，这很重要，因为它今年的竞选纲领没有什么新意。但现在选民都想改变，而当他们想改变时，联盟党推出了拉谢特，他盲目追随默克尔，但他是低调版的默克尔。选民会认为我对默克尔有点厌倦，想有一张新面孔，但如果你想出来的新面孔只是低调版的默克尔，还不如原来的，我当然对你更没兴趣。”
所以德国有一句话叫拉谢掉进了“默克尔陷阱”。朱补充说，拉谢没有办法否认默克尔，因为默克尔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否定默克尔会让政党陷入尴尬境地，让选民怀疑你的政党的立场是什么。联盟党执政16年，为什么要否定自己？但如果你不否定自己，会有很大的损失，因为没有办法改变。
朱说:“拉谢做任何事情都不合适。竞选期间很难出彩，他只能求稳。如果他没有犯错，他可能会等到默克尔顺利把接力棒交给他，但他却不情愿地犯错了。我不会抽奖，但我还没做过，所以我不会。”
而舒尔茨则是默克尔的接班人。“但他占优势，”朱对说。“他占优势是因为虽然我和默克尔很像，但我改变了我的政党，迎合了德国人的变化心理。但其实选民都知道，近年来联盟党和社民党一直在向中间倾斜。在这几年的联合执政中，社民党并没有耽误联盟党。所以这部剧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唱，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终究是稳定的。所以Scholz也是在变与不变之间碰运气。”
崔洪建认为，这次选举从一开始对德国民众来说就很艰难，尤其是对联盟党的支持者来说。一方面，拉谢的支持率越来越低，但大家对联盟党还是有基本支持的。“人们在选择候选人时不愿选择拉谢，在选择政党时更愿意选择联盟党。这可能存在，所以我认为这是加剧此次选举不确定性的主要因素。”
新政府如何配色？
社民党赢得大选，获得组阁优先权。新政府如何组阁将是未来的一大看点。
组阁是选举后最不确定的阶段，被称为“黑箱”。组阁的结果取决于政党如何协商妥协，而不是选民的偏好。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像调色板一样形成橱柜的可能性。
根据德国宪法，单一政党或政党组合必须占据议会半数以上席位才能组建政府。从目前的选举形势来看，新一届联邦政府很可能出现三党执政。
朱说:“虽然社民党有组阁优先权，但实际上所有的接触和博弈都是同时进行的。这一次，选择组阁的寥寥无几。一旦社民党的“红绿灯联盟”组阁失败，只能由联盟党组阁。如果不考虑其他政党的意见，拉舍特和朔尔茨在组阁问题上几乎处于对等状态。”
来源:观察者网
“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德国政治碎片化的反应，”崔洪建说。随着社民党率先组阁，“红绿灯联盟”的可能性最大。
“红绿灯联盟”是红黄绿三色，即“社民党+自民党+绿党”的组合。但从政治光谱来看，绿党更偏左，自民党更偏右。两党相距更远，政策主张矛盾更大。
崔洪建说:“在‘红绿灯联盟’中，社民党和绿党更相似，但绿党和自民党之间也存在问题，这也是舒尔茨不排除与左翼党结盟的可能性的原因。”
如果社民党和左翼党结盟，就会形成“红绿组合”，即社民党+左翼党+绿党。但目前这个组合可能是零，因为这三个党派的选票加起来不到50%。
之前，舒尔茨不排除找左翼政党组阁也成为其他政党攻击社民党的一个主要把柄。崔洪建说，“由于左翼党和选择党在德国被列为另类政党，在一定程度上，这些传统政党是碰不到的。摸一下说明你的政策路径有问题。虽然社民党为此受到攻击，但他们仍然没有松口，这说明社民党对社民党和绿党的搭配仍然心存疑虑，它想留下接班人。”
朱还说，左翼党的一些政治观点分歧太大，例如，它反对北约，主张德国退出北约。在舒尔茨表示不排除左翼政党组阁后，一些欧洲国家正在向德国施压，称不希望看到左翼联盟。
各种可能的联盟组合
在社民党不领先的情况下，也很有可能由联盟党牵头组建“牙买加联盟”，即“联盟党+绿党+自民党”的组合(三党颜色为牙买加国旗颜色，故又称“牙买加联盟观察者网注”)。
“对于小党来说，他们肯定更倾向于和大党结合”，崔洪建说。“但现在两个大党几乎一样，这意味着第一优先组阁权和第二优先组阁权对小党的吸引力几乎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小党派会把自己的政治主张，尤其是权力分配的诉求，放到组阁谈判中。
但他也提到，如果这两个党派要价上涨，比如拿走财政、外交、经济等所有重要部委，只剩下一个总理职位。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社民党还是联盟党牵头组阁都会被考虑，因为这样的权力划分对未来政府的决策将非常不利。
蒋丰认为，拉谢组阁难度极大。首先，联盟党得到了史上最差的支持率，得票率排名第二。在组阁过程中，联盟党还会受到社民党和绿党的高压，所以会很艰难。大选前，基社盟领导人索德尔表示，在得票率不是最高的情况下组阁很难想象，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回归“大联盟”，即社民党和联盟党再次联手。不过，崔洪建和朱一致认为，“黑红”再次联手的可能性极小。
默克尔上次组建大联盟花了近半年时间。“上次很难，这次应该说更难。”崔洪建说，职位和权力分配首先是个问题。此外，社会民主党估计很难再接受大联盟了。现在它终于与联盟党扯平了。这个时候肯定会想尽办法争取其他集团而不是“大联盟”。
崔洪建还提到，回到现在的“大联盟”，黑红两党加起来的票数只有49.8%，不到50%，所以需要有第三方加入，形成“红黑X组合”。这场竞争会很激烈。是绿党还是自民党？
2017大选和2021大选各党派票数变化资料来源:德国选举委员会
朱分析说，黑、红两党都走的是比较中间的路线。当这两个政党在一起的时候，政党作为执政小伙伴的特性和政治取向就会变得更加模糊。比如2017，社民党无论如何都不想和联盟党组成“大联盟”，因为在“大联盟”中，联盟党窃取了社民党的所有议题，联盟党“以黑带红”，吸收了一部分社民党的红色光谱给自己。如果联盟党已经认可了社民党的所有主要议题，那么社民党的意义何在？
“如果今年组成大联盟，联盟党就会变成小伙伴，这对联盟党来说更是灾难性的。与2017相比，联盟党的支持率下降了不少。如果再次进入大联盟，Scholz可以反手带走联盟党的议题。对于联盟党来说，可能会陷入类似社民党的困境，找不到自己的政治定位。”
“现在自民党和绿党都明确表示愿意和任何人组阁。虽然自民党更倾向于与联盟党合作，因为他们在政治观点上更接近联盟党，但他们不会拒绝社民党。只要这两个小党愿意组阁，其实也没什么大障碍，除非他们当时再贴一个，临时说让我坐地起价。如果没有这个麻烦，‘红绿灯联盟’和‘牙买加联盟’都可以实现。”
朱补充道:“很明显，绿党追随社民党。他们在后来的辩论中说得很清楚，现在就看自民党了。所以现在德国媒体说，自民党主席林德纳可能是最大的赢家，最后要看他走哪条路。如果他咬牙切齿，不与红绿成团，那可能就是牙买加联盟了。”
而如果林德纳站在拉谢一边，那么球就会落到绿党的总理候选人柏柏尔身上，柏柏尔会和拉谢一起开价。这个过程就像“打牌”，他们进入了一个非常复杂的玩牌时间。
蒋丰认为，黑红两党重返“大联盟”并非完全不可能，因为德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三个议会党团支持一个政府的复杂局面。对于社民党来说，领导新的大联合政府对它来说应该也是很有吸引力的。过去，两个政党可以组阁。如果有一个三党内阁，这将是一个历史性的变化。因此，他们的政治沟通和协调会议将发生非常大的结构性变化。
由于上次大选后组阁谈判花了65，438+0，765，438+0天才最终成功，所以难免让人猜测这次组阁会持续很长时间。
对此，崔洪建和朱昱都认为不一定。
朱说，联盟党上次获胜后，社民党拒绝与其组成大联合政府，“黑、黄、绿”三党组成“牙买加人”联盟，成为唯一选择。但自民党突然以政见不同、缺乏互信为由退出联合执政谈判，德国因此陷入组阁僵局。最终，联邦总统施泰因迈尔出面斡旋，社民党同意再次与联盟党联手，让德国走出政治困局。然而，这一年只是一个谈判和报价的过程。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但可能不会持续很久，不太可能出现2017这样的情况。
崔洪建认为:“上次大选的选举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因为大家都没有预料到联盟党无法获得容易组阁的多数席位。这一次，这种不确定性已经提前释放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情况了，不排除各方会提前进行一些私下交易。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出现一种情况。虽然今年的选举很难预测，但组阁会比上一次更快。”
德国的选举是怎样的？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德国人不直接投票选举总理，他们选择联邦议院的议员。
德国大选是联邦议院选举，每四年举行一次。今年9月26日，德国人民选出了第20届联邦议院。联邦议院至少有598个席位，由299个选区的选民选举产生。
18岁的德国公民有自动选举权。2021大选约有6040万人有资格投票，每一票都同样重要。选民可以通过邮寄或亲自到投票站投票。许多德国媒体称，由于新冠肺炎疫情，更多选民可能会在此次选举中通过邮件投票。
每张选票上，选民需要勾选两个地方，实际上相当于一人投两票:
图为2017德国选民获得的选票，人民一票，政党一票。
第一票是投给你所在选区喜欢的候选人，在这个选区获得最多票数的人成为“直选议员”，直接获得联邦议院的席位，所以第一票将决定299个席位。
第二票投给你信任的政党，政党会把众议院的席位分配给自己的议员。
相比之下，第二次投票更重要，因为它影响到每个政党在联邦议院中可以获得的席位及其组建政府的机会。例如，如果一个政党获得30%的二次选票，它将来也可以在联邦议院中占有30%的席位。
但一个政党要进入联邦议院，必须获得5%以上的二次票数，这是为了避免政党过多造成立法僵局。
然而，如果一个政党通过第一次投票获得的“直选议席”比例高于其第二次投票，则该政党将获得所谓的“超额议席”。为了消除党派间的不平衡，其他政党也可以根据投票比例获得“补偿席位”，最终导致联邦议院席位总数的增加。
当联邦议院的所有成员都确定后，政府的组建就开始了。
根据德国法律，在联邦议院获得半数以上席位的政党和政党联盟可以组阁。但由于没有一个政党能直接赢得过半，选举结果公布后，各政党将协商组阁，确定新政府的施政纲领和内阁职位人选。一般来说，得票最多的政党有组阁的主动权，产生总理，但历史上也有得票第二多的政党联合其他政党组阁成功的先例。
组阁确定后，联邦成员正式举行总理选举，总理由总统提名，成员投票。由于执政联盟拥有超过半数的席位，其总理候选人通常可以投票。
这次大选后新政府如何配色，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