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校徽的设计理念
在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长之前,北大虽然“承太学正统,立大学祖庭”,是中国古代最高学府在近代的延续,但并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就是没有自己的国旗标志,使得学生和教职员工进出极为不便。蔡元培上任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17年,他请鲁迅设计了北大的校徽。
与陈独秀和胡适相比,1917的鲁迅处于两种不同的状态。他每天在教育部上班,下班后躲在绍兴会馆的布书书店抄古碑。这一年,鲁迅的日记里记录了买旧拓片、买中国人像、收藏古镜等一大堆事情。鲁迅,一个半隐士,经常感到孤独和沮丧。他说他“已经看到了辛亥革命、二次革命、袁世凯和张勋复辟,而且似乎他是可疑的。所以我很失望,也很沮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鲁迅在沉沦,他的内心燃烧着向往民主和科学的火焰。鲁迅接受蔡元培委托后,开始设计北大校徽,并于8月7日“致蔡先生书,拟校徽”。
鲁迅设计的北大校徽是中国传统的瓦形形象,简洁的轮廓给人以现代感。“北京大学”两个篆体上下排列。上半部的“北”字是两个背靠背站着的人物,下半部的“大”字是一个站在前面的人物,就像一个人背着两个人,构成了“三人凑成一团”的形象,给人“北大人肩负着开民智的重任”的想象。徽章以中国印的格式构图,笔画圆润,笔画排列均匀合理,排列整齐划一,线条流畅规整,整体造型结构紧凑,活泼有力,寓意丰富,简洁明了,透露出浓浓的书卷气和文人气息。同时,“北大”二字还有“脊梁”的象征意义。鲁迅用“北大”二字作为形象脊梁,希望北大毕业生成为民族民主进步的脊梁。
鲁迅设计的北大校徽,被刘半农戏说为“哭脸会徽”,但在鲁迅送给蔡元培后被北大采用,一直延续到1949,因历史原因长期废弃,上世纪80年代被重用。
从鲁迅的日记中可以看出,鲁迅在设计北大校徽的前后,与蔡元培有过几次重要的书信往来。可惜现在已经失传,无法查到鲁迅设计北大校徽的初衷和细节。但是,当年蔡元培为什么要请鲁迅设计校徽而不是其他美术专业人士,蔡元培和鲁迅的互动完全可以证明。
蔡元培和鲁迅是绍兴老乡,前者比后者大13岁。从某种意义上说,国子监学士蔡元培是鲁迅的老师和伯乐,北大首席教育官或校长蔡元培是鲁迅的上级。1912年,蔡元培被孙中山极力推荐为民国教育总长,开始广纳贤才。蔡元培对推荐鲁迅的徐守尚说:“我早就仰慕他的大名,正打算函延。现在我要请王先生写信催促我尽快来北京。”鲁迅从绍兴进入教育部后,两人相识并交了朋友。鲁迅在给蔡元培的信中,总是恭恭敬敬地以“鹤先生”开头,以“为此,请报以你的平安”结尾,并配以“夜在周树人,须小心”四个字,没有丝毫大意。鲁迅被任命为教育部教育与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主管科学、美术馆、博物馆、图书馆、音乐会、表演艺术等事务。虽然鲁迅最初在那里工作的感觉是“终日闲坐,无聊至极”,但在蔡元培的支持下,鲁迅开始了他一生中非常重要的14的公务员生涯,鲁迅触摸到了生活的肌理。可以说,如果没有蔡元培的支持,鲁迅的一生可能要改写。大三学生鲁迅,无论从行政隶属还是人情世故上,都有责任和义务为蔡元培服务。
蔡元培请鲁迅设计校徽,是对他艺术技巧和审美理念的信任和认可。鲁迅虽然一生没有专攻艺术,但他从小热爱艺术,有很好的艺术修养,比如用“龚铭纸”来形容绣像的小说。鲁迅是现代艺术的旗手,他所领导的左翼木刻运动即使放在同时期的西方景观中也没有过时,很多精神和品质在今天已经过时。鲁迅非常重视艺术教育。1913年,他在教育部任职期间,发表了一篇论文《关于策划传播布衣艺术的见解》,表现出对美学起源的深刻理解,主张艺术要“传播到世界,使之与中国人的耳目相通,从而传达艺术的真谛,唤起中国人的美感,更要庆贺河北艺术家的诞生”。鲁迅的这些思想与蔡元培的思想交汇,并与蔡密切相关。蔡元培一生重视美育,主张“以美育代宗教”。在筹备北京暑期讲座时,他指派鲁迅教授《论美术》,鲁迅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蔡元培被迫辞职后,新任总经理居然把“美育”删掉了,代之以德育。鲁迅极为反感:“听说临时教育会居然把美育删掉了。这种海豚狗真可怜!”黄裳先生认为鲁迅在艺苑里的辛苦和他在《自由谈》里写的战斗杂文是“几乎同一个双峰的战斗作品”,这是千真万确的。正是由于鲁迅先生高超的艺术技巧,以及蔡元培与鲁迅在美育方面的相似之处,蔡毫不犹豫地将设计校徽的重任托付给了鲁迅先生。
鲁迅设计的北大校徽突出了“以人为本”的理念,是五四运动前夕先进知识分子高举民主科学旗帜,肯定和张扬人的价值、尊严、个性和创造精神的表现。这种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思想潮流流体,在鲁迅的平面设计中得到了体现,它以大气、凝练的形式诠释了北大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成为现代标识史上的经典之作。“北大是包括礼和人在内的最高学府。”“无论什么样的学校,坚持其言都是有道理的,只是还没有到自然淘汰的命运。即使是互相违背的,也是允许自由发展的。”(蔡元培)当时还处于蛰伏状态的鲁迅,带着对北大的期望和改造旧社会的热切期盼,设计了北大的校徽,体现了五四运动前夕的时代潮流。
1925年,北大建校27年,鲁迅写了一篇短文《我的北大观》,发表在1925+02的《北大学生会周刊》创刊号上,从中可以看出他对北大的态度:“北大永远是新改良运动的先驱,要使中国越来越好。虽然我被人背后捅了一刀,背负了很多谣言;教授和学生也一年一年地变了一点,但向上的精神还是一以贯之,不一定放松。”“北大经常和黑暗势力斗争,哪怕只是自己。”并且坚信“北大还活着,还在成长。任何活着并在成长的人总是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鲁迅关于北大的这段话,几乎可以看作是对北大校徽的文字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