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的家庭故事
早上五点不到,大哥就起床了。今天是他在村建队工作的第七天。他要提前去工地练砂和砌砖。
看着大哥扛着铲子的背影,母亲低头叹了口气,把猪食倒进了石槽。她一边招呼圈里的猪吃饭,一边自言自语:“唉!上大学有什么用?到头来,又不是他爸的老路!”
我知道妈妈的话不是说给正在吃饭的猪听的,而是说给我听的。因为秋天过后,我妈会决定我要不要上大学。
我偷偷把耳朵贴近猪圈,一边听妈妈自言自语,一边心不在焉地舔着割下的芨芨草。“哎哟!”手里的铡草机从压槽里滑了出来,砸到了穿着拖鞋的右脚。突然,一阵剧痛从我的脚底跳到整个神经。
听到喊声,母亲赶紧扔下铁勺跑了过去。“老二,怎么了?疼吗?”还没等我停下来,妈妈就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我。
“没事!”我忍着脚底传来的疼痛,安慰她。看着面对猪圈的铡草机,她妈似乎明白了什么,黝黑、瘦削、干瘪的小脸憋得通红。我妈扶我起来,双手颤抖。她好像在自责,后悔不该站在我这边说上大学没用。当时我妈忍痛卖掉辛辛苦苦喂的六头猪,就是为了让我大哥上大学,不再像我爸一样当一辈子泥瓦匠!
大哥大学学的是法律专业,但是进了大学就在扩招。毕业后赶上金融危机,就业形势很不好。再加上大哥跟他爸一样矮,不会说话。半年来,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眼看秋天就要上大学了,学费还没着落,大哥只好先跟村里的施工队做泥瓦匠。
喝了一口汤,我小声跟我妈说:“我不上大学了。过几天我就出去找工作。”
妈妈放到嘴边的白菜叶突然掉在了桌子上。她迅速用右手捡起叶子,放进碗里。她左手举起白色搪瓷碗,吃着嘴里的米饭瑟瑟发抖。
我怕妈妈听不清楚,就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妈妈还是没说话,只是低头扒饭。说完,我清楚地看到眼泪滴进了我妈的碗里。
晚上8点,大哥从工地回来了。他明显黑了很多,瘦了很多。这让我想起了早逝的父亲。我父亲也是一名瓦工。镇上十里八村盖的老房子,他帮了大部分。12岁时,父亲在刮墙时不慎从楼上摔下身亡。因为我当时不懂法律,对方给了我家2万块钱,摆平了。
不到10分钟,大哥吃了四个煎饼。看着大哥狼吞虎咽的吃着,妈妈伸出长满老茧的手,不停的擦脸。擦完后,她爱怜地把肉放进大哥的碗里。这肉是我妈半个月前买的,用来招待我阿姨吃剩下的。
借着50瓦灯泡发出的微弱光线,我看到母亲的白发已经从后脑勺蔓延到了额头。那天晚上,我妈来到猪圈,和猪圈里的猪聊了一晚上。就像她父亲去世的那年,她每天晚上都会去他的坟前,对他说很多话。
离我报大学还有10天,但是我准备买一张火车票,一个人在深圳工作。
像往常一样,喂完猪,妈妈扛起锄头,准备去田里割草。这时,邻村的林嫂来到我家,她的丈夫和我大哥在村里的施工队工作。
一进门,看见母亲,林嫂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她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腿,同时说了声非常感谢。老实的母亲,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赶忙弯腰扶起林嫂,叫我去生火烧水。
原来,林嫂的丈夫在工地上支板子时,从楼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包工头想用2万元解决,并威胁要把工程转给另一个施工队。无奈之下,不懂法的林嫂只好点头。大哥知道后,极力劝阻林嫂。更有甚者,他用自己在大学里学到的法律知识,为嫂子林写了一份起诉书。在法院的审理下,承包商不仅增加了赔偿,还支付了林青山手术的所有费用。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喂猪。我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打包好机票。我大哥还跟街坊借了一辆摩托车,打算带我去火车站。
刚走到大门口,妈妈突然从外面走来,黝黑瘦削的脸上全是汗水。
母亲小心翼翼地从裤兜里拿出包好的象牙手帕。然后,她慢慢打开,40张鲜红的百元人民币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我和大哥面前。
“我卖了所有的猪。过几天,上大学!”妈妈说着把钱塞到我手里。
这时,滚烫的泪水在我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最后滚了下来,打在我弟弟沾满水泥的绿色胶鞋上。